《怪物來敲門》創作花絮
●意志的繼承:派崔克‧奈斯的故事緣起
《怪物來敲門》原故事出自卡內基文學獎作家莎帆‧多德(Siobhan Dowd,1960-2007)的構想,多德2007年因癌症過世,無法親自完成這個故事。在她離世後,她在沃克出版社的文字編輯丹尼絲(Denise Johnstone-Burt)無法忍受這個點子憑空消失,並思索了好一陣子,接著,她將這個想法拿給她所認識最棒的作家——派崔克‧奈斯。
派崔克與莎帆從未見過面,一開始想拒絕這個提議,「因為在我的理論中,好書並不是這樣寫的。一本好書在成形之前,應該要先有活生生、會呼吸、會成長的故事。如果成形前沒有個故事,那將會是個很糟的書,也是向莎帆致上最差勁的敬意。」然而,他感受到一種「吸力」。「雖然我們表面上南轅北徹,我想我們還是有些共通點——我們都想要認真地描繪青少年,我們也都需要讓自己感同身受,才能讓讀者有所感受。我開始有一些想法……」
康納這個名字,和說故事的怪物這個點子,都是來自莎帆。她在寫給文字編輯丹尼絲的電子郵件*中,曾談論此事,也大略起了個頭,但派崔克沒有使用莎帆的開頭。派崔克的故事開始前,總是先有一些鮮明的影像在腦海裡。「我看到康納從一個具有毀滅性的故事中走出來,然後回頭發現他已經把客廳破壞地體無完膚。那是我第一個看到的畫面,某種對的感覺,從那裡開始。」
莎帆沒有明確指出怪物故事的劇情發展,所以派崔克開始寫作時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故事。故事出現的時候,不是以課題或想法呈現,而是一種思維:「怪物現在會說什麼呢?」這些思維推動著故事的架構。而康納的投入程度也有所發展,從一開始的個觀察者,再來是個參與者,接著成為主角,最後開始訴說自己的故事。
事實上,書中患有重症的媽媽容易讓人在閱讀時聯想到莎帆,但派崔克覺得,他承傳到的是「莎帆會誠實面對母親可能的死亡。所以我的職責就在於誠實地面對這件事。」他相信這本書主要談的不是失去,而是「人們普遍對於失去的恐懼」。
「《怪物來敲門》贏得卡內基獎很棒的地方,」派崔克說,「就是莎帆將繼續為人稱道。人們有理由繼續討論莎帆、閱讀她的作品,而這也是我所能想見最棒的結果。」
●意志的延伸:吉姆‧凱的插畫緣起
丹尼絲曾和莎帆談到這本書應該要加上插畫,而沃克出版社的藝術總監班‧諾藍(Ben Norland)則曾答應過吉姆‧凱讓他畫一本符合他陰暗風格的書。就在派崔克的文稿完成時,他受邀瀏覽吉姆的網站,「上頭有烏鴉、白雪以及踏遍各地的電塔的圖像,我非常喜愛。」
吉姆被要求在一個週末的時間內做出樣畫,但那時他正在從事其他工作。他畫的怪物倚著康納家的牆壁,光線由窗戶透出來。「那實在太完美了,」派崔克說,「那張圖從那天起幾乎沒什麼更動。我想:『就是這傢伙了!』那個怪物、那張臉、它的重力感都對了。他抓到了那種氛圍。」
對吉姆而言,這可不是個簡單的工作,其中還包括睡眠不足與飽受凍寒。看著截稿日期漸漸逼近,又要找出自己的風格,吉姆一天只睡四個小時。他那時住在愛丁堡一幢美麗的喬治王朝風格公寓裡,裡頭雖然有中央空調,卻無法把暖氣留在屋內,每天早上他會打開窗戶讓房子暖一些,甚至在最冷的冬天裡也是如此。他工作時會蓋著毯子,裡頭再鋪電毯,然後看著自己呼出的氣息,以及屋內窗戶結霜的圖樣。他的手凍得發疼,這讓細部描繪更加困難。他一天最多跑步三次,只為了讓自己保持體溫,吉姆說:「我身材從沒這麼好過。」
不過,吉姆還是老樣子,覺得自己的畫過於匆促而草率。「我還是覺得這本書如果用木刻版畫或蝕刻畫一定美極了,就像華麗的十九世紀蝕刻作品。不過那大概要花上個五年才能完成。」
作繪者的合作十分「愉快」,即使他們在作品完成之前從未謀面,僅藉由藝術總監溝通協調。要見面的時候,吉姆既「害怕 」又期待派崔克對書的想法;派崔克則等不及要跟他見面。派崔克將吉姆捧上天,「我認為他的作品太棒了,應該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為青少年發聲:派崔克‧奈斯的故事本質
《怪物來敲門》就像派崔克所有的書一樣,試圖將青少年看清楚。派崔克認為現在的青少年仍舊是有趣、敏感、聰明、搞笑、對一切保有懷疑態度的一群人。「我們必須把青少年看作是真正的人,不是從男孩變成男人的一種轉型的象徵,而是真正的人,經歷真正的時間與事物,並以溫柔、同情與和善相待。我認為青少年很少讓人善意對待。」
「我在為青少年寫作時,其實是為青少年的自己而寫。」他說。「我的青少年小說最後都是被聽見,被認真看待。他們被視為一種複雜的生物,不是永遠都能做對事情,但重要的是,也不會一直搞砸事情。」
而本書關於死亡與面對死亡的議題是否真的適合兒童?
派崔克說:「先前有一些成人向我反應這本書對孩子來說太過悲傷了。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孩子比我們想像的,還更能瞭解這些事物、也更放得開。」每個孩子都會面對死亡。對一些幸運的孩子們,那個人也許只是他們根本不熟的遠房親戚;對一些不這麼幸運的,那個人或許是他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所有的孩子應該都最怕父母死去。沒有太多的孩子認識有這樣經驗的小孩,所以這真得非常令人恐懼,但就像所有恐怖的事物,只要勇敢面對就很好處理,就像康納在書中慢慢學到的,首先是面對「怪物」,最後,是面對媽媽的死亡。
卡內基文學獎評審主席李查‧萊維(Rachel Levy)描述《怪物來敲門》說:「我們其中一位評審年幼喪親,她說她希望那時候的自己能讀過《怪物來敲門》,因為書中非常清楚地描繪悲傷的本質,同時也帶給讀者一種保有希望的精神,以及對生命深切又恆久的愛。」
●為怪物發聲:吉姆‧凱的插畫手法
造訪十三歲男孩康納的「怪物」是一棵古老又能說話走能的紫杉樹。吉姆驚人的插畫將怪物描繪成從頭上及四肢長出根芽枝條的恐怖巨人。吉姆先前在泰特美術館以及皇家植物園的工作深深影響他的畫風,「在畫這本書之前,我曾在列治文公園描繪古樹,因此接到這個案子實在是上天賜予的意外收獲。」
吉姆在讀《怪物來敲門》時便愛上了這本書,但在著手作畫時卻「嚇壞了」。
他曾經讀過德國著名網球選手葛拉芙於溫布頓網球賽前,會在家裡掛滿網球,這樣她就會隨時注意球的位置。為了尋找靈感,當他一接到這個案子,就開始收集上千種不同的標籤、污跡、與物件,如法炮製地將上千種抽象的標籤與污漬在家裡擺得到處都是。每天走在家裡時,就會觀察裡頭的一些東西,或許是一隻手臂,或是灌木樹叢,一些擁有自己微小生命的東西。
「這非常具有實驗性,我不曉得整體感覺應該如何。甚至緊張到對自己的畫失去信心,所以我改造別的圖案,而不是自己坐在桌子前作畫。」於是,吉姆開始收集東西,任何可以印壓出好玩圖案和花紋的材料,其中包含一粒從垃圾車裡撿來、已經風化的栗子,「可惜它聞起來有尿騷味,所以我沒有留下來,不過我還是有一個它的印紋。」以及一個製造出刀紋、髮絲、線繩、與一部分紫杉樹的和麵板。「我在書裡用到最另類的東西是我從二手市場買回來的和麵板。舊的和麵板實在很棒,他們的切痕有完整的歷史。用這個印出的紋路,就是一幅抽象作品。」他還用一本書的蝴蝶頁畫出壁紙。首先撒上墨水,然後用吸管吹墨,頁面有吸住墨水的部分就產生出抽象畫,接著再用擀面棍滾著頁面。「凹版印刷的好處,在於製造出來的失誤與意外實在太多了,這對我來說正剛好。」
吉姆聲稱書裡收錄的插畫是「驚慌惶恐與任何能留住墨印的東西」,雖然所有的畫面都是用墨產生,但他之後會將每個圖像數位化。工作的時候,他會把圖片移來移去、修修補補,直到開始產生圖像。問題是這樣做的耗損率實在太驚人了,最後在書裡僅使用約十分之一的圖像。這就像派崔克的寫作一樣,不斷修改,直到感覺對為止。「吉姆光是用黑、白、灰色的陰影,就變幻出大量的符碼、氣氛與意趣,與派崔克的駭人文字美妙地調合為一。」李查‧萊維稱讚道。
書裡黑白圖像的暗示性大於寫實性。在派崔克的請求下,康納的臉始終沒有露出來。「我儘量不要距細靡遺地呈現人物,這樣讀者才會不自覺地進到書裡的空間認同角色。」他說。
除此之外,吉姆的畫裡用了很多空椅子,這對他來說很能產生共鳴,因為椅子「暗示著人的存在」。他描繪的教堂實際上在牛津郡,教堂邊草地上有一棵紫杉樹,那是莎帆‧多德長眠之處。「我對派崔克與莎帆的想法都予以尊重。對我而言她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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