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版作者序
我在二十出頭的年紀時,曾經騎著馬、搭乘吉普車遍遊蒙古。這裡一片壯闊景色,而圍籬、道路和房屋,這些尋常的文明印記,在此毫無蹤跡。在離開以前,我已經在地圖上標記出所有和成吉思汗有關聯的地方,特別是他青年時期和早年崛起時經歷之處。
我到鄂嫩(Onon)河去旅行,這裡是成吉思汗出生長大的地方。我跟隨他的人生進程,看著他逃離殺父仇人的追捕,充當馬賊直到有朝一日崛起於草原,在蒙古各部的一次大盟會上,升起氂牛尾製成的帥旗。
他完全沒有接受過教育,在各個定居文明的堂皇威嚴面前卻顯得毫無畏懼。然而這位有史以來最大帝國的創立者很快就發現,在以紙張施行統治時,帝國運作方能臻於至善。
在此時紙張已經遍及亞洲多數地方,但是它在十三世紀的歐洲仍是新奇而無足輕重的物事,還靜待著屬於它的時刻到來。
我在倫敦長大,說到這座城市,就令人想起那惡名昭著、而且還無休無止批評抨擊這座城市的報業媒體。它們在城市西側的弗列特街發展起來,這裡是舊日倫敦的金融中心。這是一座充滿書籍、雜誌和報刊的城市。我父親會穿著他那件細條紋西裝步行去上班,他一邊讀著舊式寬版《泰晤士報》,一邊還得忙著設法在街衢之中穿行─這可是一項須同時兼顧平衡、節奏和專注力的壯舉。不過,這樣的舉動在一座滿是由律師、詩人和匠師們所寫下、刊印出文字的城市裡,這並不是罕見的事情。
這本書說的就是我父親如何能夠讀到手中報紙的故事。它首先在亞洲開場,當中滿是皇帝、狂熱信徒、傳教士、詩人、激進分子、文官公僕、書法家、神學家、宣傳家和清潔工的記載。與其說這是由一群心志堅定的天才譜寫下的記載,不如說是一則關於識字大眾的故事,大眾閱讀的緩慢進展,先從亞洲開始,然後是歐洲,最終遍及全世界。
而最重要的,這本書說的是一個平淡無奇的書寫平面,成為知識和理念傳遞者的故事。隨著這些思想理念受到更多的人們閱讀,它們在宗教和政治層面上,就受到愈來愈多的人們所信仰秉持。
即便我們已經減少對紙張的使用,我們的世界仍舊持續見識到它不可或缺的價值所在─紙張在多元社會裡的角色,與在由政府宣傳所主導宰制的社會一樣。時至今日,我們仍然在一個由紙張所構成的世界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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