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九七○年代邦查(阿美族)女孩古阿霞在花蓮摩里沙卡(光復林田山)興辦學校的故事。
原住民文化以神話和傳說最具特色,作者一開始即以傳說做為小說的入口。
十八歲的古阿霞喜愛讀書,在花蓮市的一家餐館洗碗,她獲知市區有個傳說人物帕吉魯(客家人劉政光)不敗殺刀王,她以智慧化解帕吉魯的危機,於是跟著他來到摩里沙卡菊港山莊。
為了山上這所廢棄的小學分校及日日坐流籠上學常有意外的學生,古阿霞決定將分校重新恢復,興校要籌錢,於是有了拜訪摩里沙卡傳說中的人物趙天民和老是以趙天民名義幫人完成心願的吳天雄,來到有二千多的榮民的玉里療養院,以及到台南尋找白色恐怖受難者「紅字」的家人及帕吉魯讀小學時的文老師,再回到花蓮海星中學募款之旅。最後,古阿霞結束了在台北的民歌手身分,回到摩里沙卡,帕吉魯卻埋身於他最熟悉的森林。
小說中多數場景,作者刻意隱伏諸多高壓政治下,人與社會合奏的眾生哀歌;玉里舊名「樸石閣」是邦查語「迷霧世界」,這裡有二千多老榮民幾乎是處在「迷霧世界」的精神患者,因為國共戰爭,因為白色恐怖,因為嚴刑刣除了心性與尊嚴,不分老少不分省籍,他們退化、失智,躲到自己認為安全的迷霧世界。透過吳天雄的引薦古阿霞和帕吉魯見到古怪、自囚的將軍,再由將軍的帶領下一一剝解這些曾經流血戰場的老兵一生功過,最後被稱為人豬,只剩下地點及數字做為身分的代碼如「中江頭
2號」(中彰投)、「玉里23號」,作者在小說中嚴峻的批判軍隊與戰爭,藉由精神患者推倒蔣介石銅像、自囚將軍:「只有軍隊才會把人變成這樣。」二千多位榮民及白色恐怖受難者的聲音成了一首荒謬、哀傷的輓歌。
古阿霞和帕吉魯在台南尋找「紅字」及文老師過程中一場公車救火,引來了帕吉魯的牢獄之災,作者也讓帕吉魯觀看了警察局裡罪嫌及其家屬的眾生相。玉里療養院、台南警察局及海星中學(基督教)、慈濟等場景,作者呈現了一九七○年代政治、社會、宗教的發展及花蓮地理景觀等樣貌。
古阿霞的辦學籌款之行小說中安排了多位在「關鍵解謎者」,告訴古阿霞有關趙天民、吳天雄傳說的趙旻的老阿嬤,要古阿霞去找吳天雄的王凱的老祖母、玉里榮民之家的老將軍、海星的費神父……(都是老者)、自然生態知識十足的素芳姨,這些人看似平凡,卻都隱藏著絕技,在必要時出手一擊,像一盤象棋,每個人都有出手的機會。
在小說中的人物和動物,經常是處於傳說或神話世界,怪誕而有趣,如古阿霞美國黑人與阿美族人生下的女孩; 患有語言困難症、亞斯柏格的帕古魯(帕吉魯即是阿美族人最愛的野菜麵包樹);疑神疑鬼又以盤伐木工人都愛她的王佩芬;一直想幫古阿霞辦校的趙旻;雙胞胎傻子阿達瑪、孔固力;小墨汁;愛追人的三姑六婆(九隻雞);只對帕吉魯忠心的黃狗胖浪;羞愧自殺或愛給電流電一下的小豬,漫畫似的人物及動物鋪排,猶如菊港山莊是的另個一動物農莊。
整部小說也透過古阿霞不斷說著阿美族的神話、傳說與禁忌七星潭藍眼眸、母親撥石尋子的傳說、菊港是日語美人魚的傳說、樹精樹靈對人類砍老樹的報復等在在展現原住民對自然敬畏的神話傳說。
小說主要的場景是摩里沙卡伐木場所,且帕吉魯又是愛樹又懂樹的「樹醫生」林樹和各種動植物的生態和知識十分豐富,彷彿置身有解說員的森林,而樹不只是樹,這小說中樹也是人生的縮影,如「她正是秋日的雞油樹吧!成為樹不難,她待在花蓮的梯間密室這麼久,不是樹被錨在那是什麼,一輩子在那慢慢發胖、慢慢腐爛。不過,來了一陣風, 把她等待的樹葉都吹起來了。人生欠風,古阿霞帶著真心說。」
而邦查女孩古阿霞最擅長的是料理野菜及辨識各種動物、鳥類, 小說中出現了多數阿美人常吃的野菜、山產, 如龍葵、山茼蒿、紫背草、苦苣、土人蔘、菝葜、溪蝦、蝸牛、鹿肉……完全彰顯了阿美族的飲食文化。經常在文中出現的動物有水鹿、羌、黃鼠狼、山羊、白秧雞、紅嘴黑鵯,這些野菜與動物,作者刻意以阿美族語呈現,讓自然生態與原住民完全融合。
作者幾乎將有關一九七○ 年代的花蓮歷史、地理、阿美族、颱風、地震、政治等有關的特質全都網羅在小說中, 藉由邦查女孩古阿霞興學的理想與動力,百寶箱似的囊圈了一群人、一些事、一座山林、一群動物、一片海洋、一段歷史、一塊土地的悲喜離合,鮮活深刻的躍然於文字,讓讀者走進一九七○年代的花蓮。
方梓
本名林麗貞。台灣花蓮人,文化大學大眾傳播系畢業,國立東華大學創作與英美文學研究所碩士。曾任消基會《消費者報導》雜誌總編輯、全國文化總會學術研究組企畫、《自由時報.副刊》副主編、總統府專門委員, 及大學兼任講師。著有《人生金言》、《他們為什麼成功》、《傑出女性的宗教觀》、《第四個房間》、《采采卷耳》、《來去花蓮港》、《野有蔓草:野菜書寫》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