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很像《愛麗絲夢遊奇境》裡的故事,其中那總是看著懷錶說:「快遲到了,來不及…」的兔先生,就是眼前的那支筆,帶著我從這空間,穿越那故事,自己也隨文字變型,這整個過程都像在電影裡,使得我的「電影院」始終沒散過場。
小時候的時光總是過得比較慢些,於是愛潛入小說裡,看著歲月隨章回翻頁,當時不知道時光起手無回的殘酷性,只覺進入故事的迷宮中,隨著主角與作者不同的視角,同時可以看到全局與主角自身的盲點,煞是有趣,這跟看電影一樣,你隱隱知道主角之後的遭遇,但你還是執著地隨主角走下去,從眼下這個密室闖入另一個空間。
常常覺得寫作很像《愛麗絲夢遊奇境》裡的故事,其中那總是看著懷錶說:「快遲到了,來不及……」的兔先生,就是眼前的那支筆,帶著我從這空間,穿越那故事,自己也隨文字變形,不是瞬間被放大得能看清楚整個棋盤局勢,就是突然縮小成昆蟲的視野,或曲折於別人心事的盲腸小徑中,或熊熊迷路於別人的故事裡,很多人說:「旅行最大的趣味是迷路。」那麼寫作也是,在故事迷宮中,不斷意外地發現新天地,閱讀的趣味很像開鎖,遂發現不同的密室,成為不斷增生的有機體(是的,如果影像化,是很像「霍爾的移動城堡」無誤)。觀影其實也是種閱讀,勤於累積觀片量,是足以讓人培養讀人的能力。其實我原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電影迷,因為從小愛幻想的我就覺得整個世界是個大戲院,人人放映不同的故事,都沒有散場的一刻。
因此當年電影《艾蜜莉的異想世界》大紅時,自己並不覺得那劇情陌生,小時候自己也曾跟艾蜜莉一樣,懷疑過家裡的金魚是自殺了嗎?因此發現大人與孩童是不同的思考迴路。而自己,或很多寫作者應該都這樣吧,我們並沒有成功從小孩的思考迴路轉化成大人的,為了要收藏好很多幻想密道,於是開始動筆開發出更多思考小徑,像愛麗絲挖開兔子洞,來維持我們珍貴的「異想世界」可以壯大如外界世界。其實「世界戲院從沒有散場」的概念來自我媽愛收藏畫冊的習慣,家裡有林布蘭特、米勒、Edward Hopper等人的畫冊,小時候隨手把它當童書翻看,甚至跟著細描,慢慢體會每個人的身型、動作與眼神都洩漏出不同訊息,這也養成我看電影不露掉細節的習慣,尤其是沒有台詞的片段,那些神情與動作最是吸引我,還有故意口不對心的瞬間,好演員會將其演成「神奇時刻」,長久停格在我腦海裡,如《鋼琴師與她的情人》中荷莉.杭特飾演的主角在沙灘上彈鋼琴的表情,抑或是《教會》中牧師以單簧管吹樂的瞬間,安撫了自己與當地原住民受傷的心,各種神奇瞬間不斷封存在我腦海裡,讓它有好多個抽屜,在我灰心或需要安慰,以及創作的時候,那些「神奇瞬間」就會發揮效用,而那些「神奇瞬間」的配樂,更像破蛹而出的蝴蝶,帶我思緒隨打字飛舞與降落。
是的,我人生除了排演「真實」外,電影更是另一種無法否認的「真實」,它來自許多創作人的潛意識,像另個更巨大的兔先生,讓我帶著筆又跟牠竄入另一段「奇境」裡,養成了我無時無刻想要寫作的衝動。
馬欣
世新新聞系畢。曾擔任金曲獎評審、金音獎評審、海洋音樂祭評審、GQ雜誌資深編輯。專欄文字散見於各報章刊物。寫樂評也寫影評,嗜好是用專欄文偷渡觀察,著有《反派的力量:影史經典反派人物,有你避不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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