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讀完《紅樓夢》,不過這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沒讀完的書本來就有一大堆,《尤利西斯》、《追憶似水年華》、《戰爭與和平》……這些買歸買了,一口氣擺在書架上很壯觀,也都沒讀完,甚至連金庸全集我還漏掉《飛狐外傳》沒讀。別的書沒讀完不知道會怎麼樣,但是沒讀完《紅樓夢》就好像羞恥於跟人家說自己是喜歡文學的人,因為那可是中國文學四大名著之《紅樓夢》啊。(其它三本倒是讀完了,也打了好幾代的改編電玩,人物劇情熟得很。)
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也不是辦法,多少得做點彌補的工作,所以我連去義大利蜜月旅行,都把《紅樓夢》電子書下載到手機裡,坐長途火車過夜時,一邊在臥舖上喝當地啤酒,一邊趁太太睡著了偷偷拿出來讀,說來奇怪,居然氣氛很合地讀掉大半。雖然如此,長久以來,我仍像懷抱著一個巨大的謊言,假裝這個也讀過那個也讀過的樣子過日子,害怕有一天有人會跑到我的面前,猛力地指謫我說:「你們看,就是他,說自己很愛文學,卻沒讀完《紅樓夢》! 」我一定會無話可說,我也認為應該要好好讀完《紅樓夢》才對啊,然後就崩潰了一類的。
直到幾年前的某天,我讀到了楊照老師寫的〈竟然至今未曾讀完《紅樓夢》〉一文,文章一開頭就寫:「人生畢竟有些事,是沒什麼道理的,例如,我至今未曾讀完過《紅樓夢》。不只沒讀完,而且讀過的段落遠少過還沒讀過的,更麻煩的,很難解釋為什麼會這樣。」真是不敢置信,即使像他那樣學識淵博的人也沒能讀完《紅樓夢》?而且本人就這樣說出來真的沒關係嗎?我忽然之間有種「The truth set me free」的感覺。當然,楊照老師沒花在讀完《紅樓夢》的時間、精力,必定都拿去讀別的書了,所以大方承認未竟之處無傷大雅,至於我自己則只是純粹疏懶罷了,不能跟他相比,不過若要為自己找個藉口,其實也可偷點同篇文章的說法來使,和楊照老師一樣,我早早迷上了當代文學作品,各類型的中西方小說、台灣現代詩等等,喜歡讀的、想要寫的,都與《紅樓夢》的情調、價值觀、敘事方式相去甚遠,自然很難逼自己讀得更多,走得更遠了。
「如此一錯過,之後三十多年,竟然也都沒有出現讓我非得好好讀完《紅樓夢》的充分、強烈理由,於是持續錯過,直到今天。」這篇幾年前的文章結尾這麼寫道,不知道楊照老師後來是否找到理由把《紅樓夢》讀完了?也不知道您是否讀過呢?總之就我個人來說,打算以這次的專輯為出發點,再好好地讀讀看。先別管那些紅學考證辨論和無窮無盡的象徵譬喻,把自己當作對《紅樓夢》一無所知,只想走馬看花的主題樂園式觀光客也無妨,讓我們一起輕輕鬆鬆地參加一次大觀園一日遊園行程,暢快體驗和《紅樓夢》的互動樂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