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跟我睡,尤其天冷的時候牠便是天然的暖爐。有時在我腳旁,有時藏身絲絨棉被,有時頭顱倚靠在我枕頭四腳朝天露出「麻糬肚」,睡得香甜,而我不知是個父親還是母親,喜歡趁牠做夢時刻,悄悄依偎過去,將耳朵貼在牠一開一合的鼻翼,感受一個有心臟跳動且肺葉正在吸取氧氣的活物。我感到驚奇!牠彷彿甚麼都了然於胸、看在眼底,那些我們人類正在窮極無聊做事的空檔,牠明明白白地知曉這個人和那個人的脾性,以及應對之道。
我只要偎近,牠本能地立刻翻肚子,前肢收攏、雙腿撐開,把完整的軀幹賦予我撫摸或者逗弄。通常我會整張臉埋進牠剛新剃的、扎刺的粉紅色肚子,然後,向牠說話。說話內容不外乎日常瑣事,人際關係的糾結等等不足外人道的心裡話。而狗是我值得信任的對象,除非犬族進化快速學會中文並對外宣揚我跟牠訴說的祕密, 不然,某種程度牠類似保險箱,儲存了我排遣的牢騷。牠似懂非懂地聽,歪頭、聳耳、扒臉,有時含情脈脈有時轉頭背對,好像對我所講的事情表達了「狗」意見。
我相信生物皆是心靈相通的:有回不知為了什麼事我對其不理不睬,表情想必也是很鬱結,黑嚕嚕隨伺在旁察言觀色一陣子後,彈跳至我懷中,定睛望著我,爾後用牠酒紅色的、潮濕的舌頭舔舐我的鼻子和兩頰,然後離開,歪頭看我後續反應;我笑了,牠自覺療癒職責已盡,跑去客廳喝水了。
難怪很多成人喜歡Hello Kitty,重點在於無嘴,在布偶之內的棉絮成了洩壓的管道,無聲無息且不會抱怨主人今天話說太多。黑嚕嚕之於我,也像無嘴貓,要是牠學會打字,說不定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玩樂伙伴
● 周紘立
一九八五年生,東海大學中文系畢業,現就讀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劇本創作研究所。作品曾獲林榮三文學獎、時報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新北市文學獎等。作品曾入選《102年散文選》、《103年散文選》、大陸《美文》雜誌等。獲國藝會創作補助。出版散文集《壞狗命》、《甜美與暴烈》,舞台劇劇本《私劇本》、《粘家好日子》等。
● 黑嚕嚕:別名阿嚕、嚕(拖長音)、嚕嚕等,牠都明白那些字眼屬於自己。純種黑貴賓,二○一一年七月二十日生,癡情巨蟹座, 黏著主人不讓他離開視線一秒鐘,處男,有女友(但不排斥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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