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節錄)
這本書是六百年中國外交史的鳴冤鼓,四百年「西學東漸」的驚堂木。
我們一生是無數決定的總和。決定的基本是信息與知識。如何看待信息、尋找知識,是我們每時每刻在做的事情。你曾否想過,這些信息、知識是否真確?對自己有什麼影響?如何判別信息與知識的真偽,不讓偽信息支配我們一生?
這本書最終的目的不是為鄭和翻案,更不是為中國掙回美洲大陸的主權。它的目的是想用一個實際的例子,說明如何判別信息的真偽。人人都認為定案的經典,有著不為人注意的一點破綻,抽出一條線,擴大到一個面,抽絲剝繭,解決一個困擾歷史界六百年的懸疑。同樣的方法,也可應用到日常生活,豐富你的人生。
如果看完本書,你對結論仍不同意,能舉出反對的理由,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因為你一定曾經深切地想過,還動手做過研究,不是盲目接受任何餵給你的信息。我希望您提出不同的意見。
明代的中國人不止到達美洲繪製世界地圖,而且曾在美洲開墾定居。這是這本書的結論。
一顆顆散落的歷史遺珠,深埋海底,幾百年,幾千年,幾乎為人遺忘。一個偶然的機會,被打撈上來,再次展現它耀眼的光彩,串起來,架接滄溟宗兩邊,一端在中國,一端在美洲。
滄溟宗,是明代中國對太平洋的稱謂,意思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這個名字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西方地圖上,只有明代的世界地圖有此名。如果中國沒有越過滄溟宗,如何知道它是最大的海洋?「滄溟宗」一詞明確告訴我們,明代中國人已經知道這最大的海洋,也已經渡過。在作者另一本書《坤輿萬國全圖解密:明代測繪世界》已詳細介紹過。
若明代中國與美洲有任何聯繫,鄭和的大航海無疑是最重要的原因。關於明代鄭和下西洋究竟最遠到達哪裡,歷來爭議不斷。有人堅持,中國文獻沒有就不算。回顧明朝以前航海的文獻,記述唐、宋、元的海陸交通史,遠達中東、東非、紅海、歐洲等地。如果鄭和七下西洋,傾二十萬人次之力,二十八年的功業,尚未超越宋、元,哪能稱為航海大業?要麼不可信,要麼可笑,甚或可悲。
本書將從西方原始文獻與文化痕跡的角度審視中美間的文化關係,證明明代的中國人不止到達美洲,而且曾經定居。
2006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獲得一枚在美國出土的宣德金牌,為了追尋它的來歷,收集了數百項證據,最終在《坤輿萬國全圖》裡找到最重要、最有說服力的答案:
明代人不止環球航行,還測繪了第一張最詳細準確的世界地圖。
適逢利瑪竇逝世四百年紀念,先完成有關地圖部分的考證,發表《坤輿萬國全圖解密:明代測繪世界》一書。
回顧《坤輿萬國全圖解密》的一些重點。參閱六百張古地圖後,我總結出三條規律:
‧第一手勘探者繪製的地圖,永遠比後來抄本要正確。地圖繪製不能先於發現。
‧地圖繪製者對自己的家國應該最熟悉、準確、詳細。
‧地圖上的地形和地名的更迭、顯隱,有時間印記,可以用以決定成圖年代。
《坤輿萬國全圖》是中文文獻,沒有一個拉丁字母。《坤輿萬國全圖》上有多項信息否定作者是歐洲人或利瑪竇。以《坤輿萬國全圖》圖中的註文推算,該圖的主體並非完成於1602年,而是明朝鄭和時代,約1430年左右,比哥倫布出海早了六十年。
如果沒有文獻就不算,西方有何文獻證明《坤輿萬國全圖》之前,曾經探勘過北美洲西部的海岸?西方十六、十七世紀的世界地圖,許多是沒有探勘文獻根據的。地圖出現比他們探測的時代要早一、兩百年。沒有到過一個地方,怎麼畫出地圖?1699年,歐洲人才知道加利福尼亞巴哈地區是半島,不是一個島。1602年,沒有到過美洲的利瑪竇,如何在一百年前知道這是半島,得知加州以北沿岸的地理和地名?我們對西方地圖同樣要求實證,若無其他文獻支持,地圖出現一些他們沒去過的地方,不可做為探險發現的證據。西方現代地理學鼻祖墨卡托將加利福尼亞標註在北極圈、奧特里烏斯把南美南端的大西洋稱為北海,應做何解釋?極明顯是他們從其他信息抄錄來的,而且抄錯了。而他們的藍本又是出自哪裡?
《坤輿萬國全圖》比奧特里烏斯和墨卡托的地圖都來得正確、詳細。《坤輿萬國全圖》準確地用中文標示符合地理的地名,當時還沒有歐洲人到達。這些地名在歐洲繪製的地圖上,或闕如,或標誌錯誤。只有一個可能,地圖是中國人自己探測、命名的,利瑪竇在中國得到這些材料。《坤輿萬國全圖》原藍圖的實際繪製年代是1430年左右,並非1602年,這個信息明確地記在圖上的一段文字裡。這意謂明代中國人首先測繪世界地圖,也就是說,明代中國人是地理大發現的先行者。
有朋友說,《坤輿萬國全圖》不是「硬證據」。什麼才是硬證據?所有西方文獻記載,十九世紀才到達北美洲西北部。十六世紀西方地圖出現了北美西部地理,硬證據在哪裡?若中國要拿硬證據,那西方難道就不要?
本書談的正是一系列明代中國人到達美洲的「硬」證據。從一面在美國出土的宣德金牌開始,通過第一手文獻、實地調查,用實物比較歐、美、中三方的文化發展特徵、文物特徵。根據現有的資料分析,美洲一些文化與華夏文化同源,早於1492年哥倫布到達美洲的時代,同時回應並肯定了《坤輿萬國全圖》是明代中國作品的論說。
宣德金牌在北美洲東部出土,引發我注意東部印第安人的文化。切諾基人有許多與明代有關的現象。他們的北斗旗是明朝代表皇帝的旗子。白、紅兩色代表和、戰,文武官制度,與中國相同。遠至北美中部的克魯族,將旗幟上的北斗稱為「帶信人」,明顯是指明代中國派來宣布宣德登位的外交使節。
美洲原住民切諾基族人稱瓷土為「unaker」,即歐洲人對漢語南方方言「堊泥」的音譯,同樣字彙代表白色與陶泥,與中國白堊的定義,如出一轍。他們的鄰邦卡托巴族是出名的陶人,製造宣德爐器形的陶器,稱呼瓷土為itu或ito,即「堊土」的音譯。卡托巴原有的領地,有景德鎮特有的陶瓷工藝──水碓、龍窯、鹼性釉、大缸、把手等。除了中國與鄰邦,全世界只有這裡有較完整的景德鎮古老工藝、器形、紋飾。沒有比陶瓷工藝更能代表中國。其中一項特別的陶器是合卺杯,新婚新人共飲合卺杯的傳統,廣泛在美洲各民族間流行,這是中國漢代到清朝以來的禮儀。世界上只有中國和美洲原住民有如此傳統。
美洲特有的農作物,鳳梨、玉米、番薯、南瓜、花生、辣椒、菸草等出現在中國文獻文物,比哥倫布出航起碼早了半個世紀,較歐洲國家種植要早,不可能是從葡萄牙、西班牙帶來。它們首先在中國西南種植,再通過茶馬道傳到各地,是明代中國人把它們帶回來的。
中美動植物的交流是雙向的。切諾基玫瑰,即中藥金櫻子。美國立國不久,這種金櫻子玫瑰在美洲東部至南部到處可見。美國尚未立國,稻米、蠶桑已經植根東南。五花馬、雞,是美洲沒有的動物,卻早早就出現在美洲。這些具有遺傳基因的實證,世代繁衍,不易毀滅,無法改寫。印第安人乘坐的五花馬(驄、騜、駁),是中國秦漢以來,悉心培育的顯性基因突變品種,中國歷代繪畫中,花馬出現頻率近百分之十,而且是帝皇珍貴的馬。十到十六世紀,歐洲的圖畫裡沒有花馬。十七世紀後,歐洲才出現花馬,其實來自美洲,間接來自中國。中美之間的生物交流有其基因印記、時間印記,無法捏造。《坤輿萬國全圖──明代測繪世界》一書談到鸚哥、厄蟇、火雞,也是中美在動植物方面交流的證據。
美洲還有一些明代或更古的中國文化特色:二十八宿的天文觀測台、四方神靈用四色代表、饕餮、結繩記事、圭、貝幣、朋(貝珠帶)、旃旌、節杖、佛教的卍(萬字)符和手中眼、洗骨二次葬、和平族的笈禮等等。
美國西部印第安人地區出土中國小孩佩戴做為辟邪用的虎鈴,加拿大育空和美國華盛頓州出土的永樂通寶,是華人在美洲不可否認的實物證據。
從中國西行到美洲,途中必須經過非洲。以往以為鄭和沒有越過好望角,但是西非洲各國有不少文化特徵與明代中國有關,例如將軍帽、頸圈、失蠟法銅鑄等等,一如中國西南民族,保留明代文化至今。
這些實物證據對應了《坤輿萬國全圖》的精確性和豐富的內容,也支持美洲東部出土宣德金牌的事實。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拼出統一、完整的脈絡,證實中美之間的文化淵源。
從刑偵學來看,物理、化學、生物的證據是客觀的。指紋、血跡、凶器、傷痕和時間證人,比任何口供更重要。文獻像口供、是人證,疑犯或證人個人的視聽,會有錯漏。文物、動植物基因是物證,是群體留下的客觀證據,不會說話,不會偏袒,是斷案的主要工具。探求歷史真相,與刑偵分析,道理是一樣的。
不同地區的人類文明有獨立發生,也有受外來文化影響,更多是兩者的融合發展。從人造的器物,可推算出族群間的關係。
一項文物起碼有五項屬性:用途、形狀、紋飾、工藝和物名。同樣用途,不同族群製造的器物形狀、紋飾會不同。工藝包含多種器材與流程,愈複雜的工藝,不同文化自發偶合的機會愈微小。物名牽涉語言思維,在五種屬性中,最具文化特殊性。不同的民族對相同用途的文物有相同屬性的,一定有過交流,有淵源關係。以上述的規律來看,美洲與中國的陶器、旗幟、天文、族徽、宗教、婚葬風俗、工藝技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加上動植物遺傳的特殊性,可以說,美洲的文化與華夏文化,特別是明代文化,息息相關。因此,明代人沒有來過美洲是不可能的,而且不止一次,起碼永樂時代和宣德時代各有一次。比明代更早的,不同年代遷徙到美洲的有亞洲人,也可能有歐洲人。但是明代人測繪世界地圖所引發的影響,是最為深遠的,西方的「地理大發現」都靠中國的世界地圖,其實是按圖索驥。
早期歐洲人對美洲的文獻記載,比較客觀,因為還沒有利害衝突。美國建國後,這些文獻漸漸隱沒在歐洲中心論裡,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成為美洲史的始點,之前被稱為美洲的「史前時代」。初期文獻原作的電子文件,透過網路公諸於世,讓我們了解,日後的某些文獻並未如實地反映歷史真相。考古學、化學、生物學等的新發現,早已推翻哥倫布的神話,鄭和與利瑪竇的謎團卻始終沒有解決。本書盡量以提供材料為主,加以適當提示,讓讀者自己去判斷歷史的真偽。
歷史的定義,有不同的說法,有人認為是科學、文學、哲學,甚至藝術。其實,歷史包括所有層面。歷史學的基本,與刑偵學一樣,首先是科學的,建立在真相的基礎上,就事論事,實事求是。其次,記述有文學藝術的技巧。最後,昇華為哲學理論,做為人類社會發展的方向盤。正如文學、藝術、哲學一樣,歷史有局部特異性的一面,但必須以事實為基礎。科學與歷史事實,沒有國界,最終屬於全人類,而不屬於任何一個集體。
沒有任何一種政權、君權、神權應該凌駕在歷史事實之上。當事實無可避免呈現時,被誤導者終將回歸真知,蓄意掩蓋、歪曲事實者更難以自容。
在證據面前,歷史學家應該毫無畏縮,如實報導,排除個人、集團、民族、國家、宗教的恩仇和利益。歷史,正如科學一樣,沒有人為的疆界。外國人可以為鄭和申直,華人為什麼要忌諱?尋求真理,必須打破非科學的、正的或反的民族主義情結。這並非理想主義,而是探求真理之必然。只有了解事實真相,才可以正確判斷、總結經驗、歸納真理。
文天祥《正氣歌》讚頌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不畏強權,甚至用幾代人的生命來換取真實歷史的記錄。千山我獨行,他們可貴的人文精神,迴盪在歷史長河中。
梁啟超說:「史者何?記述人類社會賡續活動之體相,校其總成績,求得其因果關係,以為現代一般人活動之資鑑者也。」
學習和研究歷史,不單是為過去和現在,更重要是為了將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