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博首發191萬閱讀次,轉發近5千次,7百餘則留言,1萬多人按讚。
★ 英國《BBC新聞》精選轉載。
★ 美國《紐約客》雜誌、《每日星報》、法國《法新社》、韓國《首爾報社》、阿根廷《號角報》報導。


2020年1月23日,星期四,號稱「九省通衢」的武漢市由於要防止新型冠狀肺炎疫情擴散,宣布所有公共運輸停止運行,隨後湖北省黃岡、鄂州、仙桃、赤壁等城市也跟進,開始了史無前例的「封城」防疫戰,消息一出,舉世譁然。

郭晶是位社工,她以社會工作者獨特的眼光,在封城後有意識地持續書寫、思考、細膩的記下自己的日常生活,寫出了城裡人們的恐慌、懼怕、焦慮和堅強,情感深刻、動人且入微。

即便孤身在封鎖之中,郭晶仍想盡一己之力做點什麼。她盡力關懷城市停止運作時仍需要工作的清潔工、努力發出自己的聲音、記錄周遭的變化。人被隔離的特殊心理變化,以及在此情況下人與人之間連結的重要性與溫暖,是如此真實且讓人憂傷。

城到底要封閉多久?沒人知道。疫情到底擴散得多嚴重?沒人知道。
網路流傳的各種聳動影片,是真的嗎?沒人能肯定。

在即時新聞與資訊傳遞如洪水般每秒不斷沖刷人們認知的現在,我們竟無法確知在一座封閉的城市裡,人們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而在疫情不分國界、距離,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時,郭晶發出的微小聲音因此彌足珍貴,她說:


有人說疫情過去,人們就很快會忘記,但遺忘沒有那麼容易
我們可能無法記得所有人,但我們大部分人都無法忘記這段時間。
我們還會帶著這段日子的記憶生活下去。
大家擔心的遺忘究竟是什麼?
是我們的社會不能因為這場疫情而有所改善,是下次發生類似的災難的時候依然沒有完備的防控體系,擔心依舊會有人要做無謂的犧牲

作者

郭晶

Guo Jing

女權主義者、社工、「074法律諮詢熱線」發起人之一。原先住在廣州,2019年11月搬到武漢市。2020年1月23日武漢因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而封城,她自封城開始天天寫日記,紀錄在城裡的生活點滴。



郭晶仍持續記錄封城的每一天,你可以透過以下平臺持續關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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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tters:@GuoJing
▪ 微博:社工郭晶
▪ 微信:1461177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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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欣潔(《端傳媒》記者)、吳忻穎(前澎湖/新北地檢署檢察官)、吳曉樂(作家)、李志德(資深媒體人)、李惠仁(《并:控制》導演)、沈秀華(清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副教授)、林立青(作家)、阿潑(文字工作者)、陳信聰(公視《有話好說》主持人)、彭仁郁(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副研究員)、黃益中(高中公民教師、《思辨》作者)、葉佳怡(作家)、葉浩(政治大學政治系副教授)

封鎖中的光

郭晶 2020年3月4日,寫於武漢


1月23日,武漢封城。

這究竟意味著什麼?無人知曉。

有朋友建議我寫日記,雖然我有很多顧慮,但還是開始寫了。因為我是一個社會工作者,而我剛好處於一個事件現場,記錄是我最基本的責任。現在回頭看,寫日記是我在封鎖中重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日記成為我和別人建立連結的一種方式。

要在一個病毒集中爆發的封鎖之城裡生活,本身就有困難。起初最緊要的事情是保證自己的生存,盡量不讓自己生病。

我一開始毫無頭緒,很多判斷都很當下,就連第一次囤食物都是朋友提醒我的。封鎖中的生活很難有長期的計畫,我甚至不知道第二天還能不能出門。

我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堅持每天寫日記。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這麼做,至今竟然持續寫日記超過了1個月。

日記是很私密的,一般人不會把日記給別人看。但我寫日記之初就是要給別人看的,難免要向別人做自我暴露,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為我們都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脆弱。把日記公開必然會帶來別人的評論,我盡量不去在意。

這是我的日記,寫作裡必然包含「我」。對此,我也盡量克制,因為我寫的不僅是「我」的日記,更是「我在武漢」的日記。這不是純粹的個人日記,而是用日記的方式進行公共敘事。書寫的過程中,我難免會有情緒,有時候寫完日記後都沒有力氣再檢查一遍,發布後的內容裡於是有一些錯別字,還好大家都很包容。後來有朋友幫忙檢查錯別字,真是感激不盡。

我不是一個專門的寫作者,也沒有什麼文筆。沒想到日記意外得到了一些關注和喜愛。我收到很多人的回饋,很多人表示因此了解了武漢的真實情況,也有人從中獲取了力量。

有一天,我的日記沒有在朋友圈發出來,一個網友在晚上11點多發訊息問我:「一直沒有等到妳今晚在朋友圈的發文,妳一切都還好吧?」這太令人感動了。

不過,寫日記後獲得的關注也讓我有不適感。這次疫情中需要關注的人特別多,很多人需要實際的說明,很多人因為得不到救治而死去。我還活著,這讓我有強烈的內疚感。而且,我還有一定的寫作能力。在這座被封鎖的城市裡,能夠寫作也是一種特權。堅持寫作是此刻我對社會有所貢獻的一種方式。我盡力記錄自己的真實感受,也努力記錄我的所見所聞。


被封鎖的不只是城市,還有資訊。我的日記也遭受了封鎖。我無法忽視自己所在的社會,寫的時候已然帶有一定程度的自我審查。但儘管如此,我的日記還是受到了審查, 發在微博上的篇章被限制了流量,無法自動顯示在別人的瀏覽頁面上,別人要專門點進我的頁面才能看到。而在微信上,我也偶爾會遇到文章發不出去的情況,就連把文字轉成圖片都沒法解決。

持續寫日記的過程中,我把自己的微信QRcode公開在網路上,在封鎖中建立新的連結。有人因此向我求助,或者聯繫到我想要捐獻物資的,我就去聯絡可靠的志工團隊,提供一些微小的幫助。看到疫情期間家暴依然在發生,我就和朋友們商量可以做什麼,聯合綠芽基金會,發起了「反家暴小疫苗」的倡議活動,呼籲大家成為反家暴小疫苗,做積極的旁觀者,可以協助報警,可以手抄或列印反家暴倡議書,貼在社區的走廊或電梯裡。

在這封城時期的日記裡,還有很多我的女權夥伴們的智慧。這段封鎖時期之中,我們每天晚上都會聊2、3個小時的天。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友誼。


我的日記,在一定程度上記錄了我們如何一起度過封鎖。


來到武漢是一個巧合,剛來1、2個月就遇到如此浩大的肺炎是個巧合,開始寫日記也是巧合。但一切也並非是巧合那麼簡單。我想也來說一下偶然背後的必然。

我是一個社會工作者,2012年在讀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參與女權行動,曾給校長寄信呼籲調整學校的男女廁所比例,第二年38婦女節,有些教學樓上的男廁便改為女廁。

行動能夠帶來改變,也是一種自我賦權。


2014年,畢業找工作的時候,我應聘杭州新東方烹飪學校的文案一職,卻因那個職位「僅限男性」被拒絕。於是,我把新東方烹飪學校告上法庭。那是我第一次打官司,而因為就業性別歧視的法律尚不完善,打官司的過程中遇到很多坎坷。法律規定,法院接到起訴狀後7天內要做出立案與否的決定,然而我花了1個月立案。後來在婦女權益工作者、律師、女權行動者等多方的幫助下,我打贏了中國第一個就業性別歧視的官司。我希望傳遞自己受過的幫助,為其他遭遇就業性別歧視的女性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在助人工作中,我也不斷獲取力量。

2017年,我和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發起了「074職場女性法律熱線」,致力於為遭遇就業性別歧視的女性提供法律支援。5年間,我從一個求職時遭遇性別歧視,憤而將招聘單位告上法庭的大學畢業生,成為了一名也為其他有相似遭遇的女性提供援助的人。


仔細回想起來,我接觸的第一個大城市就是武漢。

我2010年讀大學,在河南的信陽讀書,信陽是一個閉塞的城市。社工是一個實踐性強的專業,但我們基本上都只是學習課本上的知識。2012年,我大三,想要打破現實的閉塞,開始通過網路了解外面的世界。那時我還沒有自己的電腦,就每天去學校的電子閱覽室,關注了一些社工的平臺、帳號,還看了一些名校的公開課。

信陽離武漢很近,坐火車3個小時左右就到。正巧,當時我看到有一個前沿社會工作實務課程培訓班要在武漢舉辦。我看到消息時,已經過了報名截止日期,但我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打電話過去,主辦方也給了我這個機會。我的舍友聽說我要去這個培訓,都表示擔心,覺得很難核實資訊的真實性。但我想要了解社工實務的決心大過了擔憂,就毅然去了武漢的這個培訓班。培訓結束後,主辦方邀請廣州去的社工參訪武漢的一些社工機構,我便向主辦方爭取一起去的機會。能聽那些社工分享實踐的經驗對我來說十分難得。從那以後,我就開始積極地參加社會活動,而女權的活動是影響我最深的。從小,我就對日常生活的性別不平等有不滿和疑惑,女權主義解答了我的疑惑。女權主義思想具有極強的批判性和反思性,它也引導我進行自我覺察,覺察自己和社會的關係。


武漢面積有8,000多平方公里,長江和漢水在武漢交匯,將武漢分為漢口、漢陽、武昌三鎮。武昌是政教中心,武漢的高校都集中在武昌;漢口是商業中心,批發和零售集中在漢口;漢陽是製造業中心,汽車、生物製造都在漢陽。我住在武昌,離長江幾百米的距離,江對面是漢口。

2012年之後,武漢開始大規模地興建地鐵,所以我之前來武漢,總是看到很多地方在進行修建工程。於是,這次(2019年11月)來武漢,我便選擇了一個交通相對便利的位置,出入更方便。雖然所處的地理位置便利,但我目前在武漢還是處於一個相對孤立的處境,寫日記讓我打破了地域上的封鎖,讓我有機會和更多人建立起連結。


《BBC新聞》翻譯並轉載了我的日記後,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表達了關心。有的是居住在國外的中國人,也有關注疫情的外國人,他們的關切是我收穫到的意外感動。起初,大家對武漢是基於人道主義的關注。然而隨著疫情的擴散,很多國家都有了新型冠狀病毒的確診病例,日本、韓國、義大利、伊朗等國家的情況也已經很嚴峻。有更多人的生活受到新冠肺炎的影響,隨之而來的還有很多社會問題,比如企業破產、大規模的失業、歧視等。

災難本身就能帶來破壞性的毀滅,而如果控制災難的方式不合理,則會加劇災難帶給人的創傷。

這次疫情中免不了會有不必要的犧牲和不公正的死亡。活著的人要如何處理喪親的痛苦、對不公的憤怒、活著的內疚等種種複雜的情感?還有,政府究竟該如何應對災難以及伴隨的次生災難呢?

此外,病毒帶來的恐懼在蔓延,恐懼帶來的歧視、暴力也在發生。很多湖北人在外被隔離,或是受到暴力對待。

克服恐懼不容易,但我們該盡力去了解更多消息,關於病毒的資訊、關於如何防控的資訊,保護好自己,不傷害別人。


在封鎖中,有很多人在一起形成了網路,注意到不同弱勢群體的需求,做了大量的志願工作。這是黑暗中的光,照亮著我們前行的路。


能有機會出版我的日記是一種幸運,我也在努力成為一個連結點。


儘管我們在空間上被隔離,但依然可以通過網路建立聯繫、一起行動,在困境中找到掌控感,一起創造希望。

一處被封閉的小區,路口有一個工作站。 / 攝影:郭晶

武漢市宣布自2月11日起實施封閉管理,郭晶居住的社區2月15日開始須有出入。 / 攝影:郭晶

路口掛著「戴口罩總比帶呼吸機好,躺家裡總比躺ICU強!」的標語。 / 攝影:郭晶

路口掛著「戴口罩,福星高照!不串門,福氣臨門!」的標語。 / 攝影:郭晶